要从灌溉渠引水至县城,修建城中河的消息,像一颗炸弹震撼全县,尤其是县城。这是铁奶奶送走的第几批客人,她已经没法计数,狭小的家里站不下,就在小区里聚集着说话。大家只为了一件事,那就是要想办法阻止引水修建城中河。
铁奶奶点头应着,耐心地听,其实,她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急。没想到那么多人都来找她了,是因为她的市人大代表身份,还是半个多世纪前享誉四方的铁姑娘名号?“治水功臣”的荣誉证书始终压在箱底,她认为自己配不上,如果说功臣,也是“参战”的几十万民工人人有份。
看着大家情绪激动,铁奶奶拍了拍手,说,大家静一静,请大家不要急。承蒙大家看得起我,我老太婆义不容辞。大家看这样行不行,我到县里把大家的担忧想法反映上去。等我回来,再答复大家,好不好?
人群终于散去了。刻不容缓,铁奶奶整整身上的衣服,把全白的齐耳短发向后拢了拢,发夹重新夹好,出了小区,向县政府走去。
人在路上,头脑里像在煮粥,过去的现在的,许多人许多事,都在不停地翻滚。对水的印象,没有人比铁奶奶更深刻。新中国成立前夕的一场大水,把县城全淹了,铁奶奶的父母在洪灾中遇难。新中国成立后,有两件大事先后集全县之力上马,一是撇开河道重建新县城,二是在上游拦水建坝造水库,蓄水防洪兼灌溉发电。由于当时条件有限,历时多年才陆续完成,饱受灾害的人民欢欣鼓舞。
铁奶奶那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,带着对洪水夺去亲人的伤痛,毅然上了水库工地。拼命地干活,还成立了铁姑娘队,一时轰动了工地,人称铁姑娘,真实姓名倒没人提起了。后来,人们的称呼也在变化,从铁姑娘到铁阿姨再到铁奶奶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老了老了又跟水扯上了关系,不只是自己,是全城人。
县长热情接待了铁奶奶,之前见过县长好几面了,铁奶奶也不客气,竹筒倒豆子,把大家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。县长认真地听,边听边记录,听完,让秘书把引水修建城中河的规划图拿来,铺展在桌上,仔细讲解给铁奶奶听。
铁奶奶读书不多,但很多道理是懂的,一点就透。此刻听县长细细一讲,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,感觉不好意思起来,政府是在做好事呀,大家怎么就误会了呢?
县长的讲解很明了,当年修建水库基本解决了洪涝灾害问题,还解决了旱季的灌溉难题,发电和渔业也造福了民众,已经兴起的旅游业更将推动本县的经济发展,将成为美好生活的福地。但与水有了距离的县城,却存在一个遗憾,就是缺水。山无水不活,景无水不秀呀。现在老百姓的日子好了,吃穿不愁,但还不够,还要往健康快乐幸福上奔。没有水的城市就没有灵气,其实不是没水,而是现成的水资源在那,为什么不试着去利用呢?
铁奶奶站起来要走,要把县长说的这些赶快讲给大家听。县长也站起来,拦住了她,开始道歉,说,我们的工作有失误,应该提前向大家说明白,讲清楚,为什么要这么做,做的好处,听听大家意见。像您这样的老一辈人不顾自身安危,修建起水库,变害为利,我们有责任接过接力棒,变利为美,作为持续健康发展的动力。治好水,更要用好水啊……
面对一脸认真的县长,铁奶奶心里暖暖的。(丁迎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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