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我第一次迈入敦煌。
我们驾车离开湿润的江南,驶向河西走廊。河西走廊在黄河西,左侧是横亘绵延的祁连山脉,右侧是龙首山、合黎山和马鬃山,两边山脉相夹,长长的山沟像个走廊,故而得名。它东连中原西接西域,南北沟通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,延绵一千多公里。东部起点在高高的乌鞘岭,正好处于中国季风区和非季风区的分界线上,将润云细雨的海洋季风拦截于此,所以河西走廊的西边,多是干旱的沙丘和戈壁。
河西走廊历史悠久,文化厚重。两千多年前,已有了经贸和宗教往来的古道。汉武帝在这条道上设立了阳关和玉门关,屯兵在此,它如两头瞪大眼睛的雄狮,守卫着西部疆土,也像两个驿站,迎送着进出的西域商旅。千年之前,那些靠骆驼运输的商旅们,他们以怎样的意志与耐力行走在丝绸之路上,从长安抵达罗马!无论是中华的行者,还是国际商旅,踏上了丝路,便是踏上了不平凡的旅程。是中国丝绸、瓷器、茶叶强大的吸引力,还是东方文明耀眼的光芒?如今,岁月的风沙淹没了他们的足迹,如今,丝路处处超越了往昔的辉煌。
穿过沙洲,一片小小的绿地横亘眼前,我们终于来到河西走廊上最后一座城市——敦煌。丝路上,它是通往世界的一扇大门,以中华灿烂的文明迎接着各地的商客行者。
进入城区的路上,南边的鸣沙山相伴相随,它距城区不过五六公里,我们放下行囊,便先去了鸣沙山。这里只有沙,沙子让这里变得纯粹,踩着滚烫的沙粒,我们像羚羊般蹦跳着爬向山顶,脚下沙山会发出轰鸣声,这就是鸣沙山的由来,鸣沙山的沙粒有红、黄、绿、黑、白五色,称五色沙。大自然以无限的想象力创造了敦煌,又出人意料地给了它一湾清澈秀丽的甘泉——月牙泉。那是一弯天庭的月牙,落入五色沙的怀抱,历经数千年,沙不掩泉,沙泉共处,天然呼应。
别了鸣沙山,我们迫不及待地前往神秘莫高窟。站在莫高窟下,仰望着这座大山为屏、绝壁之上的石窟,耳边响起斧凿岩壁的叮当之声。这是中华民族对文明的缔造之始,我的内心一阵激动。此时,夕阳将莫高窟照得通红,洞窟顶上闪现着一道道金光。我小心又急切地想爬上山坡,走入神秘的洞窟。起初对它的想象,全是儿时课本上天女散花的插图,而我看到的是遗落在历史长河上的美丽,感受的是中华民族恒久不变的辉煌。
随着夕阳的光进入莫高窟,那四周的一尊尊雕塑,那绘满洞壁的画像,仿佛是有生命的。最吸引我的是壁画中的飞天——莫高窟的名片。敦煌飞天,多是飞翔在洞的穹顶上,这些飞天女,她们不生翅膀,只凭一袭薄如蝉翼的飘带,就飞翔在云间,她们有的脚踏彩云,翩翩起舞;有的手捧花朵,飘在云端;有的俯身向下,笑迎苍生;有的凌空飞舞,奏乐散花……我站在洞中央仰望,感觉整个洞窟在旋转。莫高窟几乎洞洞有飞天,我连一个洞的飞天女也没能数清。飞天女婀娜柔美的姿态,飘逸飞扬的神韵,成为莫高窟最生动、最浪漫的形象,仿佛人们对天宫的丰富想象。
后来看到我国的问天实验舱,脑海便浮现出敦煌飞天的画面。飞天女,不就是中华民族渴望千年的飞翔梦吗?从带着《东方红》乐声的卫星上天,到杨利伟乘飞船畅游太空, 天宫、天和、天舟、问天、梦天……听着这一串富有中华文明特征、中国式浪漫的名字,那份自豪从我心底生出。
今天,在遥远天宫,中国人已建起自己的“家园”,莫高窟的飞天女们,是否也会踏云而上、直冲云霄?深夜,我仿佛听到窗外天女散花的空灵之声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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